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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29

    正出神间,铁门被人从外推开,又是方才那个马车上的少年,手里端着两个粗瓷碗。他走上前,将碗放在韫曦面前,把勺子递过去:“没什么好菜,不过是清粥配些腌菜,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。你先将就一下。”
    因为之前一路上少年对自己态度还算不错,韫曦对他的印象也还好。
    “多谢。”她也没矫情,接过碗,却没有立刻吃,取下发间的银簪,用簪尖轻轻探入碗中。
    一下。
    没有异样。
    她又换了个位置,再试一次。
    后又沾了沾旁边的小菜,反复了好几次,才敢放心吃下。
    那少年在一旁看着,忍不住开口道:“没想到,你的戒备心还挺重。”
    韫曦手中的勺子顿了一下。
    若是自己真是没有任何上一世记忆的小公主,那肯定不会有此防备,说到底这还是当初在王家老宅里头被搓磨着学会的。
    冯潆潆曾经想要狠下心肠下毒毒死自己,她虽然会表演,但是其实也没那么狠毒。韫曦估摸着是被常氏教唆引导,再加上王亦安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是温和包容,不曾因为常氏和冯潆潆的存在而彻底对自己死心。
    冯潆潆于是交代某个丫鬟端了一碗汤过来,说是给病中的夫人补身子的鸡汤,谁知道那丫鬟欺负韫曦不受宠,自己又贪嘴,竟然先在半路尝了一口,结果就在韫曦院外的石阶上,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,七窍流血,当场暴毙。
    而这一幕正好是孙嬷嬷瞧见了,立即就去找常氏要个说话。可结果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王亦安尊重母亲,就算知道内情,也只能不痛不痒地找了个替罪羊来给韫曦赔罪。
    是以自那之后韫曦他们对饮食都很防范。
    韫曦是真的饿了,先是胃里空落落地发紧,再是胸口发虚,连带着人也没了力气。这滋味儿还真是第一次遇到。
    这些饭菜,若是放在从前,哪怕是在行宫别院,她也未必肯多看一眼。
    可如今,她却几乎没怎么犹豫,一会儿便秋风扫落叶吃得干净。
    少年就坐在不远处的木凳上,目光始终垂着,既不看她,也不刻意回避。末了,意识到她快吃完了,少年将一只小壶清水递了过来。
    韫曦接过,漱了口,又用袖口轻轻擦了擦嘴角,维持着最后一点皇家该有的体面与从容。
    填饱了肚子,人的心思也活络了一些。
    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    少年过了几息才答:“我姓江,名正修。”
    韫曦又问:“那你定然知道,抓我来的都是些什么人。”
    少年沉默。
    “他们为什么要抓我?是冲着我来的,还是冲着我父皇?你又是什么身份?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?”
    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,江正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过了好一会儿,才嗫嚅着说道:“我……我不能说。但,但你眼下不会有性命之忧的,我……我能担保。”
    “担保?你拿什么担保?”韫曦撇撇嘴,“难不成你是他们的头领?还是说,他们全都听你的?”
    送饭这种事都让他来做,估计真是没什么地位。
    少年脸“腾”地一下红了,似是心里埋藏的隐秘忽然爆发,只是赌气一般进来拿了已经空落落的两只碗还有其他东西,站了会儿,咬紧牙根,霍然说道:“这些事……本与你无关。要怪,就怪你父亲!”
    韫曦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:“你胡说什么!我父皇……我父皇乃天下之主,能有什么错?”
    江正修脸上难得凸显几分愠色,语调变得冷硬,字字清晰,竟恍惚有金石之音,:“天下之主?他这名位,来得便不正!这江山,本就不该由他坐!他不配为君!”
    这番话着实大逆不道,完全可以诛九族、凌迟处死。
    江正修说完这番话,脸色由红转白,抿紧了唇,再不多言,转身疾步而出。
    当晚韫曦睡得并不安稳。
    次日天刚蒙蒙亮,门再次被推开。江正修依旧端着早饭进来,一言不发,放下便走。
    韫曦默默吃完,碗才放下不久,门外便又传来脚步声,三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彪悍汉子闯了进来,取出新的麻绳,重新捆上她的手腕。
    他们的行动可比江正修粗糙的多,勒得韫曦皮肤生疼。
    “你们要带我去哪儿?”  韫曦挣扎着问。
    无人回答。她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,几乎是拖着向外走去。
    韫曦顿时保持警醒,这一日之间骤出变故,日夜担惊受怕,她本身就心力交瘁,可以就强撑着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率先崩溃。
    那几个人将她一路拖上楼去,然后随手推她进一间屋子。
    屋里并不昏暗,角落点着一盏油灯,火焰微微摇晃,把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    屋中正中坐着一名妇人。
    那妇人身形清瘦,披着一件深色棉衫,侧坐在在椅子上。她抬了抬手,动作不大,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意味。立刻便有人上前,将韫曦身上的绳索解开,随即无声退下,顺手关上了门。
    此时此刻,便只剩她们两人。
    韫曦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手腕,面上不动声色,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妇人身上。微微侧了侧头,将银簪悄然攥进掌心,以作防身。
    那妇人身体不太好的样子,春日里还穿这么厚的衣服,咳声一阵紧过一阵,肩膀随之颤抖,像是要把肺腑都咳出来似的。直到咳嗽终于平息下来,妇人喘了口气,才抬起头来对韫曦说道:“公主是金枝玉叶,可是却在这样的地牢住了一夜,还习惯吗?”
    韫曦看着那妇人用帕子擦了擦唇角。帕子放下时,上头隐约染着一点暗色。她清了清嗓子问道:“还好。只是我有一事不明,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为何还敢动我?你捉我来,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    那妇人虽然身体欠佳,眼睛倒是清亮,听了韫曦发问,方笑了一下,又被一阵咳嗽打断,侧过头去,缓了好一会儿,才重新看向韫曦:“公主说话,倒是比我想的要直接。你父皇那边,会不会派兵来,我们自然也想得到。”
    “既然想得到,那你就更该明白这样做的后果。”
    “明白。正因为明白,我们才敢动手。你父皇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,朝中上下,谁不知道?只要你在我们手里,他便不会轻举妄动。”
    “所以,你们就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。”
    “不是敢,是不得不。”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你们的要求想必也不小。说吧,你们想要什么?钱?官?还是……人?”
    妇人笑道:“钱,我们要。人,我们也要。前些日子,有几位弟兄,被你父皇治下的官府捉了去。罪名安得好听,什么通敌、谋逆,其实不过是替百姓出头,挡了某些人的财路。如今人被押进了大内,生死不知,去向不明。我们想来想去,能换回他们的,只有你。”
    韫曦忽然笑了,慢悠悠地说着:“这么说来,我倒是值钱得很。”
    妇人勾了勾唇角:“毕竟,你可是金枝玉叶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她语调忽而一转,语气依旧平和,甚至还带着笑,可口气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冷意:“不过,公主,你要知道一句话:人算不如天算。若是你父皇当真狠心,弃你不顾,你可曾想过那时又该如何自处呢?”
    那妇人神情并不凌厉,也没有绿林中人惯有的粗豪与张扬,反倒端端正正地坐着,声音温和,像是在与人闲谈家常。
    可正因为如此,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反而更显分明,叫人避无可避。
    韫曦面色微变,却很快收敛了情绪。她挺直了背脊,目光清亮,维持着公主应有的尊容和骄傲,冷笑道:“天家公主,士可杀,不可辱。若真走到那一步,大不了便是一死。”
    这话说出口时,她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。
    反正,她已经死过一次了。
    只是这一世,终究是没能遇见陆骁。
    前世相逢恨晚。
    这一世却是无缘得见。
    兜兜转转,像是命里早就写好的错过。
    如同两条错过时辰的船,一个往东,一个往西,在茫茫人海里怎么也碰不上。
    那妇人见她神色坦然,言语中竟无半分怯懦,少女年纪尚小,脸庞仍带着未褪尽的稚气,可眉眼之间,却已经隐约透出几分骨子里与生俱来地贵气雍容。
    她“啧”了一声,似叹似笑:“你这话说得倒是大义凛然。只是瞧你这神色,却分明还有不舍。”
    韫曦眉眼垂下,声音低了几分,怅然道:“我本来在江右是要找一个人,可惜始终没有找到,所以我遗憾,自己若是死了,就再也见不到他了……”
    说到此处,方知晓把自己的心里话不小心吐露出来,面色一转,冷笑道:“说了你也不懂。”
    “哦?是你的情郎?”
    韫曦不愿意和他聊起陆骁,撇过小脸不欲多说。
    妇人见状,也不再逼问,只缓缓将目光移向窗外。
    窗外春色正浓,柳枝新抽,风一过,绿影轻摇。
    她看着那片春光,眼神却渐渐变得有些悠远缠绵,仿佛越过了眼前的景致,落到了更久远的年岁里:“你这个年纪,又是公主,心里竟也有惦念的人么?这世上的男子,于你而言,还有什么不是唾手可得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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